要会深度解码,不要只做知识的搬运工
遇见'任何书里的任何图'都要拿来看,然后仔仔细细研究它们的细节,插摩作者为什么要这么画、这么去表现。
互联网时代许多人养成了一种囤积癖,在网上下载很多东西,书、软件、电影,积累了很多G,但下完后又放在那里,懒得去看了。还有一些好学的人,像兢兢业业的蜜蜂,在网上看到好文章就一篇篇收藏起来,或者拷贝到笔记软件里,这种资料的搜集固然好,可惜经常只是存而不阅,不过是做了知识的搬运工。也有人很喜欢阅读,但是他们看得不够精细,什么东西都是粗粗一览,更不用说在碎片化阅读的时代,在手机上看东西本来就不易深入。
其实这些现象,都有一个共同的症结,就是我们面对如此多的信息材料,只会做最浅层的加工,没有从深处审视,更不用说去做一些'解码'的工作。
解码不等同于我们一般所说的理解。理解通常只涉及对字面意义的解读,常以自动化的方式进行,也无须做太深入的思考,并且理解应遵从客体本意,不可擅自演化。而解码则是一个更为主动和主观的过程,不同的解读对同一材料的解码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部电影,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意味。
法国当代建筑大师让·努维尔讲,他的建筑启蒙是从他八岁时移居到萨路拉小镇的一座17世纪的贵族宅邸开始的,这座建筑的结构以及由此产生的美感让年幼的让·努维尔着迷,并萌发了他对建筑的思考和迷恋。后来他回忆说,这个幼年经历,使他“形成了这样一种思考方式,就是经常去深入观察并探索事物的深层含义。”
解码的基本规律
解码的过程和结果因各人视角的不同而千差万别,但也有基本一致的规律可循。为了说明这个基本的规律,我们来想象一只在玩具店里经常能见到的'会说话的小黄鸭'。这只会念儿歌、会讲故事的鸭子在不同人的眼中可以有不同的解读:
1.在孩子眼中,他关心的是'小黄鸭说了什么',于是他听到的是儿歌、故事。即孩子关心的是最直接的信息。
2.在家长眼中,他们关心的是'小黄鸭是什么',首先他们会把它定义为一个玩具(而不是一只'鸭子”),然后他们可能会对这只鸭子的娱乐性、教育性、安全性、性价比等做出评判。也就是说,家长关心的是价值和意义。
3.在玩具工程师的眼中,他们关心的是'小黄鸭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们会思考和设计小黄鸭有哪些功能模块,会想它的电路结构以及声光效果。也就是说,工程师关心的是结构和实现。
事实上,在我们的学习中,也面临着'会说话的小黄鸭”的问题。
大多数学习者,可能经常扮演的仅仅是一个“孩子”的角,他们只关心这本书、这篇文章说了什么,传递了哪些显而易见的知识。
而只有少数人,才会从'家长'的角度,去审视构成这些内容的材料,对它们进行本质和属性上的概括,评价它们的价值和意义。
而只有非常少的人,会从一个创作者的角度去研究,把学习材料作为一个观摩与研究的范本来分析,将其拆开来看个究竟。
能坚持去做第三层次解读的人想必是不简单的。漫画家几米就是其一,他自述学画的经验,是遇见'任何书里的任何图'都要拿来看,然后仔仔细细研究它们的细节,插摩作者为什么要这么画、这么去表现。乃至像英文的刊物如Times、Business Week之类,里面的漫画
即便他不能完全理解内涵,但也会特地拿来研究里面的技法;像日本女性杂志中专门教人敷脸化妆的小图,他也从中挖掘了许多,类似怎样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表现动作的要领。而这样图解的修炼方式几米坚持了至少十年。
因此,简单地说,解码不外乎下面三个层次:
1.它说了什么?给了我什么感受?(它原本就要传达的信息和知识)
2.它是什么?对我有什么价值?(对内容的反思,以审视的目光对内容进行评价和定性)
3.它的内部是怎么组成的?它的效果是怎么实现的?(对形式和构成的洞察,研究内容表达的手法)
伟大的艺术作品,常常有很深厚的内涵和很精巧细微的技法,不论你在哪个或深或浅的层次上解读它,它都能呈现出美妙的意味,但如果你不做一番细心的努力和挖掘,就只能尝到最表层的那一小部分味道。
不断拓展自己的的知识系统
对信息材料的解码,需要用新知识来解构旧知识,是新旧知识碰撞和融合的过程,因而也会带来既有知识体系的重新建构。于是我们内在的知识结构就不断动态地演变着。
教育心理学家把在某一领域有专长的人士,分为'常规型专长' ( routing expertise )和'适应型专长'(adaptive expedse)两类,其中具有常规型专长的人具有一个基本固定的知识系统,可以以很高的效率把他们所接触到的信息材料按照已有的框架进行分析,而具有适应型专长的人则可以让自己的能力不断地'进化',通过对知识的广度和深度的扩展来适应问题解决的需要。adaptive
常规型专家往往是象牙塔里的学者,因为他们主要接触的信息内容是固定领域内的理论著作,这些著作通常意境不对应具体而现实的问题,而是直接就最深层的问题进行探讨,这样一来,他们就失去了从表层解码到深层的练习机会。
而适应型专家通常是实践型的专家,因为他们必须经常去应对那些超出单一领域的、非常规性的问题,接受各式新奇刺激的挑战,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必须在表层和深层之间穿梭,因而他们的知识系统也就能够不断扩展。
著名哲学家怀特海在《思维方式》一书中说,'理解的推进有两种,—种是把细节集合于既定的模式之内,一种是发现强调新细节的新模式',他竭力推崇第二种,反对第一种,其实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因为前一种理解只是对新材料的表层加工,而后一种发现模式的理解是对新材料的深层加工。
一个高段位的学习者,通常是一个适应型专家,他们可以有意识地构筑一个信息解码和知识扩展的良性循环(见图4-1):
适度学习:不止了解,还要知晓
解码费时费力,所以很多人看书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是蜻蜓点水、走马观花,结果时间稍微一长就只剩下些模糊的感受,留不下什么东西。但学习应该是深度和广度的结合。广度能够让人不闭塞,深度能够让人不只是学之皮毛。
对学习者来说,是否善于对信息材料进行解码决定了对知识的掌握效果。教育心理学新近的观点认为,对某一事物的知识掌握,应区分了解(knowledge about)和知晓(knowledge of)两个层次。比如对于跳伞这件事情,仅限于了解的人,固然可以头头是道地说出跳伞的
标准操作步骤一二三四,而如果被问到一些非常规性的问题,可能就会茫然无措;而掌握知晓层次的人则可以基于对跳伞设备的内在原理的理解,通过一定的思考和推理后得出解答。
看到这里,有些人可能会问:
'我平时阅读的教材已经写得明白晓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直接读下来,就能懂个八九不离十,似乎用不到你所说的解码吧?”
这个观点既对,也不对。当然,我不是说,我们学任何的材料,都要往深处去读,读到纸的背面去。但是细想一下就会发现,一部表面上简单易懂、朴素直白的作品,往往是有很深的功夫在里面的,也许是运用了很深的技巧,把那些原本的复杂性给简化了或者隐藏了起来,才造成了最让人晓畅的观感。你若是去深究它何以写得如此明白晓畅,也许能发现一座壮丽的地下宫殿。这种学巧的方法,是把学习的材料当作可供主动观摩和探究的'样例',因此也叫作'基于样例的学习'。其实很多领域的学习,就像学习绘画一样,需要一个漫长的临摹过程。在对作品的临摹或样例的深入探究中,我们会发现其中深厚的内涵、精巧细微的技法。
但凡学有所成者,多重视深度学习。
金克木先生是'解码界'的行家里手,他曾写道:“我读书经验只有三个字:少、懒、忘。'然后他笔锋一转,又说:
'现在比以前还多一点,却不能用一个字概括。这就是读书中无字的地方比有字的地方还多些。……古人和外国人和现代人作书的好像是都不会把话说完、说尽的。不是说他们‘惜墨如金’,而是说他们无论有意无意都说不尽要说的话。越是啰唆废话多,越说明他有话说不出或是还没有说出来。那只说几句话的就更是话里有话了。所以我就连字带空白一起读,仿佛每页上都藏了不少话,不在字里而在空白里。似乎有位古人说过:‘当于无字处求之。’ 完全没有字的书除画图册和录音带外我还未读过,没有空白的书也没见过,所以还是得连字带空白一起读。'
这种'连字带空白一起读'的方法,就可归为'深度学习'的方法了。不仅如此,这种读空白的方法,金克木不仅用于读书之中,而且用于”读人''读物',即所谓'三读',这样一来,世间就无一处不是学问了。
另唐君毅先生在《说读书之难与易》一文中对深度读书法写得极为透彻,这里只引—小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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