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质地与阅读感受
文本质地与阅读感受
——论纳博科夫诗剧《莫恩先生的悲剧》的形义相合
刘玉红
(广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广西桂林  541004)
摘  要:五幕剧《莫恩先生的悲剧》是纳博科夫第一部主要作品,它的一个独特而重要的主题是革命和暴力。主人公之一、造反派首领特拉门斯的开篇独白对烘托这一主题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本文运用认知诗学的图形/背景、指示语及其转换和隐喻来解读这首17行的自由体诗,发现作者在刻画特拉门斯狂暴的心态和狂妄的梦想方面匠心独运:形态偏离和句式偏离产生多种图形;视角指示语、空间指示语、时间指示语等五种指示语交错运用,表达特拉门斯对自我的否定,将读者拖入他的梦想;名词性隐喻、形容词性隐喻和动词性隐喻相辅相成,强化特拉门斯的矛盾心理和狂热情绪。
关键词:莫恩先生的悲剧;阅读;偏离;指示语;隐喻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978-7-119-09247-8(2014)01-0067-07 Texture and Reading Experience: On the Meaning of Form in
Nabokov’s The Tragedy of Mister Morn
LIU Yuhong
Abstract:As Nabokov’s first major work, the five-act play The Tragedy of Mister Morn has one important motif, revolution and violence, which is first of all emphasized effectively by a main character Tremens’ 17-line monologue at the very beginning of the play. With help of figure/ground relation, deixis, and metaphors, we may have three discoveries. First, the graphological deviation and syntactic deviation produce quite a few thematic figures. Second, the mixture of five kinds of deixis — perceptual deixis,spatial deixis,temporal deixis,relational deixis,and compositional deixis—demonstrates Tremens’ self-negation, and pushes the reader into his daydream. Third, noun metaphors, adjective metaphors and verb metaphors work together to delineate his radical emotions. Together the three aspects successfully profile the eccentric ambition and uncontrollable frenzy of Tremens as a dangerous leader of the revolutionary gang who will throw the country into chaos.shudder
Key words:The Tragedy of Mister Morn; reading; deviation; deixis; metaphor
在中国,一提起纳博科夫,人们总想到他风靡一时的小说《洛丽塔》(Lolita, 1955),不过说他写过诗剧,恐怕知道的人并不多。其实,纳博科夫24岁便创作了诗剧《莫恩先生的悲剧》(The Tragedy o
f Mister Morn, 2012,以下简称《莫》),这是他生平第一部主要作品。它长久被湮没,不为人所知,是因为在他生前没有得到出版,直到他逝世20年后即1997年,该剧才在俄罗斯的文学刊物上全文刊出,2008年成书出版,2012年英文版面世。笔者于今年8月完成从英文到中文的翻译工作。
剧中故事发生在一个无名的国度。国王治国有方,国家因此走出战乱,一片繁荣,但他很神秘,常戴面具,行踪不定,只有他的心腹知己艾德明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叫“莫恩”。莫恩爱上因革命失败而被流放的加纳斯的妻子米迪亚。加纳斯逃亡回来,得知此事,要与莫恩决斗。在抽牌赌生死中,造反派领导人特拉门斯作弊,莫恩赌输,被迫自杀,但他选择带上米迪亚和艾德明逃走。特拉门斯趁机煽动,攻入王宫,滥杀无
认知诗学
辜。不久,米迪亚与艾德明相爱,离开莫恩。在国王被害和依然活着的传言的鼓动下,民众再次攻入王宫,捕杀特拉门斯及其党羽。莫恩准备返朝,但就在当晚,他却选择了自杀。
考虑到《莫》的英文版面世只有两年,中译本最快明年才能出版,国内外相关评论稀少是情有可原的。国外主要是介绍这部作品,缺少深度讨论。据CNKI,国内研究尚未见到。目前对该作最全面、最深入的评价当数它的英文版译者之一托马斯·卡山(Thomas Karshan)。卡山也是纳博科夫研究的国际权威之一,他在《莫》英文版的长篇前言中指出,在纳博科夫这位文学大师长达50年的创作生涯中,
这部剧作占有特殊的一席之地,因为它的一些主题成为日后的常态,如“幸福难以捉摸;想象力游戏既有创造力,也有毁灭力;人拥有的勇气、胆怯和忠诚;面具背后隐藏的真相;自由的斗争和占有灵魂的规则;欲望和有悖道德的激情对人的主宰……‘真理和极度幻想二者的相似性’”(Karshan, 2012: vii)。
不过,《莫》还不仅仅是纳博科夫的奠基之作,它还有一个特别的主题:革命和暴力(同上)。原因不难理解:《莫》是纳博科夫一家流亡海外时所作。流亡的起因是十月革命,其父在流亡期间被一个无政府主义刺客误杀,导致纳博科夫对苏维埃政府的仇视。不过读完全剧,不难看出,革命和暴力只是表达手段,而非深层主题,真正的主题是人性的悲剧。对这个主题起到画龙点睛作用的则是全剧开篇特拉门斯的独白。这段独白共17行,英译文如下:
Dream, fever, dream; the soundless changing
of two sentinels standing at the gates
of my powerless life …
On the walls
the floral patterns form mocking faces;
the burning hearth hisses at me, not with fire
but with a serpent chill … O heart, O heart,
blaze up! Begone, fever, you snake … Helpless am I … But, O my heart, how I would like
to lend my trembling sickness to this fair
and careless city, so that the Royal Square
should sweat and blaze, as does my brow;
so that the barefoot streets should grow cold,
so that the whistling wind should shudder
the tall houses, the gardens, the statues
at the crossroads, the embankments, the ships
on the convulsing waters …
(Nabokov, 2012: 5)独白前有背景交待,发着烧的特拉门斯身裹有污点的毯子在房间里的炉火边刚睡醒。从这段独白不难看出,他身体虚弱,感到因革命失败而遭受环境的嘲弄和威胁,因而愤怒不已,渴望把自己的疾病传染给这城市,毁灭它。实际上,特拉门斯的狂暴和狂热是导致剧中其他人物死亡(包括他自己)、失去爱情或失去家庭的根源,因而成为贯穿全剧的红线,是推动剧情的最大动力,也是读者认知该剧作之艺术魅力的起点。笔者认为,为达到开门即能震撼读者、开宗明义的目的,作者在这段独白里利用偏离、指示语和隐喻等手段,精心织造出丰厚的文本质地(texture)。
1.认知诗学中的文本质地
文本质地是认知诗学中一个重要的术语。Peter Stockwell在其《文本质地——阅读的认知美学》(Texture: A Cognitive Aesthetics of Reading, 2009)一书中对此有过深入讨论。该书力求将文本描述和心智塑造融合到统一的文学阅读中。“质地”原指对物体的触感,如光滑或粗糙,这是人对世界的一种基本认知。后延伸至食品或土壤的结构,再抽象为音乐、文学作品中不同因素之融合所造成的印象,即所谓的神韵。既是印象,必跟阅读紧密相关,简而言之,在认知诗学中,文本质地统指阅读之印象。Stockwell(2009: 1)在该书开篇对此作了解释:
这是一部关于文学批评的著作,而文学是由其质地(Texture)来界定的。
文学批评的固有职责是描述阅读。阅读包括文本(Texts)与人①的互动。人由心灵、身体和共享的经
验组成。文本是人们汲取这些源泉而创造出来的。文本性(Textuality)是读者共有的认知机制起作用的结果,这样的结果在文本和阅读中得以彰显。文本质地则是指对文本性的体验值(the experienced quality)。
由此看出,文本质地将文本和阅读结合在一起,包括阅读感受——文本理解——意义构筑这
①“人与文本的互动”原文为“interaction of texts and humans”。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文本(texts)”
和“人(humans)”两个词皆为复数,指二者的丰富性,
即不同的文本,不同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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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程。这里的“共有的认知机制”是从阅读到意义的桥梁,它包括Stockwell从心理学借来的回响(resonance)、强度(intensity)、移情(empathy)、认同(identification)、抵制(resistance)等认知方式。与本文相关的图形/背景关系、指示语和隐喻与它们密切相关,因而在书中频繁出现。实际上,运用图形/背景关系、指示语和隐喻这三种认知诗学工具,有助于读者体会特拉门斯这段独白丰富而独特的文本质地,探究其中文本形式和意义是如何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
2.偏离与图形的产生
从认知心理学借用到文学阅读中的图形/背景关系关注文本中任何突显的标示(register)及其文学意义。在特定的语境中,任何文学因素都可成为图形,无论是不起眼的故事背景,还是分散在文本中的文体风格,或是关乎全局的篇章结构。图形与背景的关系是动态的,二者可以相互转换,例如,在任何文本中,标点符号一般只作为连接上下文的背景,但在文学作品中,作者出于特定的意图,有意对其少用、多用或异用,就会产生独特的排版效果,引起读者的注意,这时的标点符号便成了图形。所以,在文学文本中,图形的形成往往来自偏离于常态而产生的陌生化,读者在理解这一从形到义的陌生化过程便是理解作品之艺术魅力的过程。可以说,文学创新的本质就是偏离。
Short(1996: 37-59)提出偏离的7种类型:语篇偏离(Discoursal deviation)、语义偏离(Semantic deviation)、词汇偏离(Lexical deviation)、语法偏离(Grammatical deviation)、语素偏离(Morphological deviation)、语音和形态偏离(Phonological and graphological deviation)。特拉门斯的独白涉及形态偏离和句法偏离,其中又以形态偏离更为突出,它包括四种形式:标点符号的使用、人称代词I的位置、诗行的排列和对诗行首字母的处理。
首先是标点符号。在这段独白中,标点符号之所以能从一般情况下的背景地位一跃而成为图形,是基于它具有三个特点:一是异常分布;二是“意”划分;三是表意功能。整段独白共出现逗号15次,省略号5次,感叹号3次,分号3次,感叹号+省略号2次。从分布看,标点符号的异用主要集中在前半部分(1—9行),不但分布密集,而且有连用现象,因而十分引人注目。标点符号虽不起眼,却是情感
的一种直观表达。感叹号一般用在语气强烈的祈使句或语气强烈的反问句句末,这里表示特拉门斯因发烧而处于亢奋的状态。省略号除了用于引用或列举,还表示说话断断续续。在这里,省略号表示特拉门斯在自言自语中思绪中断、沉思和犹豫。平常不多见的分号主要有三种用法:表复句内部并列分句之间的停顿;在非并列关系(如转折关系、因果关系等)的多重复句中,处于第一层的前后两部分之间;用在分行列举的各项之间(中国政府网,2010)。这里的分号是第一和第三种用法。第一处使“Dream”和“Fever”取得相对独立的位置,成为图形。第二处同时具有第一、第三种用法,表示第一个“so that”与后两个“so that”中间有停顿,暗示特拉门斯短暂思考后下定毁灭世界的决心。表列举的分号所在的句子结尾没有句号,这既表示特拉门斯的呼喊渐弱,也暗示他因身体虚弱,亢奋后需要喘息,发泄心情后转换思路,与下面呼唤女儿埃拉衔接起来。后半部分(10-17行)标点符号的意义将在下面关于排比的讨论中提及。
其次,人称代词“I”的位置也有独特意义。独白分为前后两个部分,这是基于两个界标,一是按上文提到的标点符号,前密后疏。二是按人称代词“I”所在的位置。作为这段独白的主语,“I”的位置不能不引人注意,这种注意恰恰是因为它的位置很不引人注意,因为它作为全诗的核心,其位置既不在段首,也不在行首。它本为图形,却成了背景,这是一种明显的偏离。“I”终于现身时,又连续出现两次,一次在倒装句中,一次在虚拟句中。这使得它成为一座承上启下的桥梁:先是前半部分的受动者,接着是后半部分的施动者。而这两个部分在核心内容上是截然相反的:前半部分强调的是疾病和失败带来
的“无力”之感,后半部分是雄心再次得到鼓舞后产生的“巨力”之望。在前半部分,特拉门斯的内心受制于梦想和狂热,失去了理性的自我。“Helpless”烘托了这一点,与前面的“powerless”相呼应。“Helpless”虽在行尾,却占据了独立的位置,前面是省略号,后面是空白页边,且首字母大写。所以,它看似背景,实为图形,表示特拉门斯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革命”失败后自己的孤独和自怨自艾。“But”前面的省略号和后面的感叹词“O”又转向他的不甘心,顺理成章地过渡到他发出的愤怒呼喊,同时强化了节奏感。在后半部
认知诗学
分,令躯体变得无力的疾病一旦蔓延到这个城市,却变得强大无比,可以令皇家广场发疟疾(既发冷又发热),可以让街道发寒,可以让呼啸的风撼动整个世界。由此,前后两个部分形成了反讽。
再者,诗行排列别有用心。从头到尾,诗行长短不一,鲜有对齐,尤其是第三行“of my powerless life”突然变短、第四行“On the walls”陡然凹进去、最后一行“on the convulsing waters”再次突然变短,如此,整段独白有了具象诗的感觉,像火焰飘动,像毒蛇扭动,又像紊乱的意识流。这种飘忽不定、此起彼伏的视觉效果正是特拉门斯心潮澎湃、心绪大乱的生动写照,这种看似不起眼的错位正是形与义的高效结合。
最后,诗行首字母的处理也别具一格。一般而言,英文诗每行开头的字母都用大写,无论该词是实词
还是虚词。但在这段独白里,除了第一行第一个单词“Dream”和第四行第一个单词“On”的首字母为大写外,其他行的首字母均为小写。一连串的小写,表明说话者心情急迫,情绪激烈,一气呵成,读之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正是作者希望读者感受到的特拉门斯的愤怒和急迫。与行首小写相对应的是大写单词在诗行中出现的不规范:第四行的“On”,第七行的两个“O”,第八行的“Begone”和“Helpless”,第九行的“But”和“O”。有些大写单词前面要么是省略号“O heart”、“Helpless”、“But”,要么是空白“On the walls”,令人有突兀之感,作者借此生动地状摹特拉门斯心情之大起大落。
标点符号造成了形态偏离,也导致了句法偏离。这段独白由于没有句号,划分句子需费点神。从大小写判断,全诗大概可以分为六个句子,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陈述句,可分为三类:无谓语句、倒装句和感叹句。第一句“Dream…life”没有主谓语,第二句“On…chill”是倒装句,第三句“O…blaze up”和第四句“Begone…snake”是感叹句,第五句“Helpless am I”又是倒装句,最长的第六句“But…waters”又是感叹句。这些非正常句式彼此紧密相连,强调说话者的特定意图:特拉门斯狂躁、思绪不畅、情绪波动剧烈。最后的长感叹句包含了名词排比和句式排比。名词排比列出高高的房屋、花园、十字路口的塑像、海堤、颤抖的海面上的船只,几乎涉及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居住、休闲、艺术、安全、旅行或运输,暗示特拉门斯的暴力意图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3个“so that”句之间只有分号,没有句号,上下行串连在一起,几乎没有停顿,最后的感叹号如火山爆发。词与句融为一体,栩栩如生地刻画出特拉门斯的野心之大。
3.指示语及其转换
由文本质地引发的阅读感受还与阅读的视角有关,而视角的确定又与指示语相关。指示语是表示物体或人物间的空间关系、时间关系、社会关系和文本关系。这些关系以“零点”之自我焦点(“zero-point” egocentric focus)为观照点,这一自我焦点便是指示中心(deictic center)。指示语有6项:视角指示语(perceptual deixis)(指与文本参与者的视角相关的表达,如人称代词、指示代词、定冠词、明确的指代词汇、心智状词等)、空间指示语(spatial deixis)(指确定指示中心在某地的表达,包括空间副词、方位格、地点指示代词、表运动的动词)、时间指示语(temporal deixis)(指确定指示中心在某一时间点的表达,包括时间副词、时间方位格,特别是时态和区分时间的动词形式)、关系指示语(relational deixis)(指关于作者、叙述者、人物和读者关系状态和社会视角的表达,包括视角和焦点、命名和称呼、评价用辞)、文本指示语(textual deixis)(指突显文本的文本性,如题目和分段、与文本其他部分的呼应、文本生产的艺术、引人注目的诗学特征、对可信度、忠实度和真实度的表达)和作文指示语(compositional deixis)(指文本的类属)(Stockwell, 2002: 45-46)。这里的作文指示语定义过简,Stockwell在另一处给出了较为清楚的解释,作文指示语指文本中特有的用词、句法和其他标示,这些标示使该文本与某一文学传统和其他文学作品不可避免地产生联系(Stockwell, 2002: 79),可以说,只要是文学文本,都能到一种、多种或所有的指示语。指示语与语境密切相关,与读者感知的视角密切相关,从而与文本意义的生产有关。
除了文本指示语,特拉门斯的这段独白包含了其他五种指示语。视角指示语是“I”和“you”,在独自沉思中有对话,拉近了读者与人物的距离。因为是戏剧,空间指示语比较特别,首先出现在独白前的背景说明点出:特拉门斯家中的房间、壁炉前的扶手椅。独白里的空间指示语有4处:卫兵守门、身前炉火、墙上图案和疾病传染(从作为空间存在的身体传到这个城市)。时间指示语有通过动词时态表达的现在时,也有通过情状词“would like”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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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出来的将来时。关系指示语在这里所指示的关系并非人与人的关系,而是人与物(火、疾病、心等)的关系。在这段独白中,指示中心只有特拉门斯一个,从他的视角出发,出现了不少表否定态度的评价性词汇(即上面提到的社会社角和评价用辞),可分为形式否定和内涵否定两种。前者主要是形容词,有状态性形容词“soundless”、“powerless”、“chill”、“helpless”和“careless”。“soundless”是对特拉门斯对自己感官能力的否定,“chill”和“helpless”是他对自己生命活力的否定,这两种否定强调了自我的无力(powerless),其缘由在于这个否定他的存在和力量的城市(careless)。此外,还有动作性形容词,即“mocking”和“convulsing”。对于“mocking”,指示中心是受动者;对于“convulsing”,指示中心是施动者。-ing形式强调行为的当下性和状态的持续性,它们的对比强度与整段独白指示中心从无力转向巨力暗相响应。表内涵否定的有名词性形容词有“serpent”(巨蛇)和“snake”(蛇)。这是两个很有文化内涵的词汇将在下面的隐喻部分进行讨论。
《莫》的作文指示语是很突出的。卡山认为,该剧在主题、人物、情节、语言和艺术手法都有仿莎士比亚的意图。在主题方面,王权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这类似《亨利四世》。莫恩的魔法力量和博爱胸怀与悲喜剧《暴风雨》中的国王普罗斯彼罗颇为类同。特拉门斯的女儿埃拉为帮助逃亡回来的加纳斯见到妻子,把他打扮成奥赛罗的模样去参加舞会。特拉门斯、克莱恩(特拉门斯的助手、埃拉的丈夫)、莫恩和但迪里奥(贵族)的话语喜用隐喻,哲理意味浓重,像莎翁的晚期作品。最具雄心壮志的是这部剧作仿莎翁悲剧的抑扬五音步,甚至比莎翁的抑扬五音步还要严格。(Karshan, 2012: xv)。
文学文本与指示语相关,而文学阅读则与指示转换理论(DST)相关,即读者利用想象力,以认知的姿态“走入”在脑海里构筑起来的文本世界,从故事中的人物或叙述者的视角去观照一切。这里的文本世界既指整个大文本世界,也指通过指示语转换构筑起来的次文本世界,这样的文本世界叫指示场(deictic field)。在特拉门斯的独白中,指示中心一直没变,就是特拉门斯自己,因为独白中所有的表达都指向特拉门斯一人的内心感受。随着沉思的推进,视角指示语、空间指示语和时间指示语发生转换。视角指示语从第一人称转到第二人称(you snake),再转回到第一人称。空间指示语从前半部分的身体空间转到后半部分的外部世界。这种空间指示的转换对应时间指示语的转换,即从现在转到将来。指示语的转换引导读者“进(push)、出(pop)”指示场。“how I would like”表示进入一个新的指示场,即特拉门斯虚拟的愿望。一般而言,读者希望“有进有出”,在进入一个指示场后,终归要出来,
回归主体叙述(Stockwell, 2002: 48)。然而,独白结尾的省略号表示这一指示场“有进无出”,读者和特拉门斯都停留在对这个愿望的回味中。作者的意图有两个,一是愿望的持续将控制和影响特拉门斯后面的所有行动,二是读者被一直牵制在特拉门斯的心灵世界中,对他的压抑和亢奋感同身受而无法摆脱。
4.隐喻的丰富性
在文学的文本质地中,隐喻是最具普遍性和民主性的,因为它大量存在于我们的日常语言中,甚至是无所不在的(Lakoff & Johnson, 1980)。人人都在用隐喻,常用而不自知,只要稍加分析,都能理解。隐喻是书面语和口语中随处可见的现象,还很有可能影响我们的思维(蓝纯, 2005: 113),同时,隐喻又“不是一种简单的语言现象,而是一种认知方式,语言中之所以存在隐喻表达,是因为我们的概念体系中存在概念隐喻”(蓝纯, 2005: 114-15)。正是隐喻的这一认知基础使得它在文学作品中容易吸引读者的注意力,成为作家创新的一个显著标示。在《莫》中,特拉门斯、莫恩、克莱恩和但迪里奥这些人物的话语中充满了隐喻,渗透了哲理,他们稍长的对白或独白都可看作哲理诗。特拉门斯这段并不算长的独白里就有11个隐喻,可以说非常密集。这11个隐喻大多围绕毒蛇和疾病,大致可分为三类:名词性隐喻、动词性隐喻和形容词性隐喻。
名词性隐喻有四个:生命是一座有哨兵把守大门的城堡“gates of my powerless life”①,梦和发热是生
命的哨兵“Dream, fever … two sentinels … life”;发寒是毒蛇“serpent chill”,发热是毒蛇“fever, you snake”。这些隐喻表明,特拉门斯一生只与虚幻和病患为伴,“soundless
①有gates的房屋有多种,这里根据全剧斗争和暴
力的主题假设为有战争意味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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