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古希腊艺术(⼆)
上百个独⽴城邦的频繁交往,⼀年⼀度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提洛斯岛神庙和德尔菲岛的神殿的祭祀活动,荷马史诗的诞⽣……这些让⼈们熟知⽽⼜向往的事件与成就,就发⽣在希腊的古风时期。古风时期是希腊造型艺术的形成期,在这个时期,东⽅⽂化通过贸易交往对希腊艺术产⽣了影响,⽽希腊艺术⼜通过吸收东⽅⽂化之长和逐步摆脱东⽅⽂化的影响⽽形成⾃⼰的风格。东⽅风格、⿊绘风格、红绘风格的瓶画,宏伟的神庙建筑和具有“古风式的微笑”的雕刻散发着奇异⽽独特的艺术光芒,并为接下来希腊美术的黄⾦时代做了充分的准备。
(上接期)
⼆、初现的光芒:古风时期的希腊
如今的希腊史学家,将公元前7世纪中期希腊⼈开始接受埃及和东⽅⽂明并逐渐发展出⾃⼰的技术与风格到公元前5世纪希波战争这段时期,称为古风(Archaic)时期。到公元前6世纪末期,在诸如雅典之类的城邦中已经普遍建⽴起民主制度。这时的城邦互相竞争,商业繁荣,也为建筑和雕塑的勃兴创造了时机。梭伦、庇希特拉图等⼈,不论是执政官还是开明的僭主(僭主,指以⾮法⼿段从旧式⽒族共和体制中获取政权,建⽴独裁统治的⼈——编者注)都促使那个时代处于变⾰带来的欣欣向荣当中。所有的领域,包括艺术,都在城邦强盛和政治扩张⽓氛中摸索着新的解决⽅式。到公元前5世纪,希腊各地呈现出前所未有
的繁荣景象,各个城邦都在为⾃⼰的兴盛⽽各⾃寻着有利的途径,但这些都不⾜以令古风的希腊被称作伟⼤,除了政治强盛,殖民扩张,经济繁荣,⽂学艺术是卓越技术与灵感的最闪耀的结晶。于是出现了这样的⽂字:“希腊城邦都是各⾃独⽴的,地峡边的科林斯富庶奢华……斯巴达勇武好⽃,阿⼽斯则产⽣了⼀批优秀的青铜制造师。雅典⿎励个⼈奋⽃,吸引了许多有天分的外国⼈前来居住,结果它创造出最优秀的诗歌、戏剧与艺术作品。”[1] 此番描述正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古风时代随着希腊⼈与东⽅的战争—希波战争⽽结束,军事、制海权的冲突都成为艺术风格产⽣转折的助⼒关键,也促使古希腊艺术在经历了古风的积蓄之后真正脱胎换⾻。从某种⾓度来说,⽂学艺术的勃兴“分化了希腊,同时也统⼀了希腊” [2],因为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凝聚真正意义的希腊⽂化合⼒已逐渐形成。公元前6世纪以后是希腊⼈创造形象艺术的第⼀个⾼峰期,⼀切的智⼒活动,都随着这样⼀个蓄势待发的时代华丽地展开。那是怎样⼀个充满着希望与⽣机的时代啊!在视觉的所有重要⽅⾯,这⾥都为世界留下了惊⼈的物质遗迹。
(⼀)建筑
[图1] 科林斯式柱头
与克⾥特和迈锡尼时代不同的是,古风时期的⼤型建筑已不再具有世俗性质,⽽专注于神圣的宗教功能。为供奉各类神祇的需求,⼤量神庙建筑相继出现,希腊建筑最注重的就是以柱⼦作为承载结构和美
观的双重功能,相应的三种经典柱式逐渐发展成形。这三种柱式分别是多利安、爱奥尼亚以及公元前4世纪以后出现的科林斯式,前两种柱式在古风时期得到了巨⼤发展。多利安的柱式没有基座,柱⾝带有凹槽,形状较为矮粗,中间略微⿎起。这种有⼒的柱式类型最早来源于埃及,也是早期希腊神庙应⽤最多的类型。相⽐于偏于“男性化”的多利安式,爱奥尼亚柱式则是带有柱基、柱头更加变化多样的“⼥性”类型。爱奥尼亚式柱头上往往由涡形纹进⾏装饰,简洁⼜富于变化,也更具有灵动的秀雅之感,这些装饰细节都反映出赫梯和亚述等东⽅样式的影响。稍晚兴起的科林斯柱式(图1),顾名思义⾸先流⾏于科林斯,它实际上是爱奥尼亚柱式的⼀种变体,⽐例更为纤细,柱头以⽑茛叶纹装饰代替了爱奥尼亚式的涡卷纹。科林斯柱头装饰层叠交错,风格也更繁复华美。很显然,在依然崇尚朴素克制的古风时代,多利安式更能契合彼时的建筑风格;⽽优雅⾼贵的爱奥尼亚柱式在古典时代⼴为流⾏,同样也是顺应了民主制度的风尚。⽽对于科林斯柱式来说,极强的装饰性是其要旨,更华丽、更纤巧以及更多的海洋花纹装饰已经多少相悖于希腊本⼟朴实的艺术个性,因此这种虚饰在古希腊时期应⽤得并不⼴泛;反倒多见于海外殖民地和⼩亚细亚地区,更在罗马时期⼤⾏其道。在希腊本⼟,最著名的科林斯式神庙当属雅典的宙斯神庙。
[图2] 科林斯的神庙,约建于公元前560年。
[图3] 埃伊纳岛上的阿菲亚神庙,约建于公元前6世纪初。
公元前6世纪是⼀个神庙建筑的伟⼤世纪,在希腊乃⾄⼤希腊的各个⾓落,都迸发出建造神庙的巨⼤热情,以适应⼈们对公共建筑的⼴泛需求。第⼀座真正意义的神庙⼤概应当算是以弗所的阿尔忒弥斯神庙,据说它的规模在当时已是希腊建筑的最⼤尺⼨,可惜如今已⽆遗存。西西⾥阿格⾥真托[3]的奥林匹亚宙斯神庙是有史以来最⼤的多利安式神庙,虽然从历史记载上来看,它没有建造完⼯即遭毁坏。与宙斯神庙⼀样位于阿格⾥真托神殿之⾕的康科迪亚神庙建造于公元前5世纪,它以希腊古迹保存最完好的神庙遗迹⽽闻名于世。神庙在⼀个39.44⽶×16.91⽶的地基上⽤6×13根多利安⽯柱围成,每⼀个多利安⽯柱上有12道凹槽,并且都在中间微微⿎出。到公元6世纪的时候,它被改造成教堂继续使⽤。在希腊本⼟,伯罗奔尼撒半岛上有两处代表性的多利安式神庙,⼀座是位于奥林匹亚的赫拉神庙,另⼀座是保存得更加完整的科林斯的神庙(图2)。这些神庙的柱⾝都较为粗壮,体现出早期建筑柱式的典型风格;但从希腊建筑逐渐变化的长宽⽐例,也可以看出希腊⼈的设计正在向更加科学适度的尺⼨挺进。多利安柱式的建筑风格在距离雅典不远的埃伊纳岛上的阿菲亚神庙上得到了最⼤程度的体现(图3)。正侧两⾯的⽐例变化为6根和12根,⽽从视觉上,这⾥的柱⼦⽐先前的神庙柱⼦显得更加细长。为解决⼭形墙⽽出现的三⾓形雕塑以及改良柱间壁⽽发明的“缩⾓法”都应⽤在阿菲亚神庙上;并且在古典盛期的帕特农神庙上完全展现出雕塑与建筑融为⼀体的壮观景象。
由于花费不菲,早期的神庙⼤多取材于当地;但是随着城邦实⼒的增强,利⽤异地出产的质地优良的异地⽯材成为可能。德尔斐的神庙建造即取材于著名的⼤理⽯海岛帕罗斯,这是雅典强盛的证明。僭主好
⼤喜功的本性从神庙上得以实现,当然,宗教圣地和城邦也都从中受益,借由神庙提升⾃⾝的地位。多利安式和爱奥尼亚式神庙在地理⽅位上各有侧重,多利安式盛⾏于希腊本⼟、意⼤利南部及西西⾥,爱奥尼亚由于其更强的装饰性⽽⼴布于东地中海和⼩亚细亚地区。到了古典时期,⼏⼤神庙为建筑雕塑提供了⾮常精彩的范本,如雅典卫城、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庙和德尔斐的神庙等,这三⼤神庙的建筑雕塑、⼭形墙⼤型连环雕塑等都成为古典时期希腊视觉艺术⾼峰的明证。尤其是前6世纪中期波斯⼈⼊侵爱奥尼亚地区之后,⼤批掌握技术的建筑匠⼈逃往雅典,也终于促成了古典时期神庙建筑到达历史⿍盛。
(⼆)雕塑
古风时期是雕塑⽇趋成熟的⼀个重要转折,出现了⼤量优秀的雕塑作品。各地神庙开始兴建,在宗教信仰的需求下,⽆数的神像通过雕塑圣⼿被创作出来供奉其间,其中⼀些最重要的神的形象反复出现,并呈现出多样的风格特征。尤其是以青年男⼥为主要对象的雕塑,成为前6世纪最为流⾏的圆雕样式。这⽅⾯的成就是如此突出,以⾄于后世将这种专属于古风时代的青年男⼥像称为库罗斯(Kouros)和科拉(Kore),并令它们成为古风时期雕塑成就的最⾼代表。⽽从内容上来说,各类神祇、英雄以及附会出来的⼈怪形象,极⼤地丰富了雕塑家的创作内容。
1.与库罗斯
各地祭祀太阳神的神庙以及重要的祭坛都有雕塑,⽽⼀些不能被确认为是的男青年像则被统称为库罗斯。古风时期的男青年造型具有明显特点,即站⽴的男性裸体[4],左脚向前,⼿臂紧贴⾝体,头发呈发辫式,这些形态仍然保留着埃及影响的痕迹。雕像的相似性很⼤程度上是由于技术的承传模仿所决定的,尤其是较早的古风雕像,线条的僵硬、毫⽆表情的⾯部、紧握的拳头以及类同的发型都令⼈想起古埃及雕像。但是很明显,希腊⼈更善于求变求新,他们也打破了埃及⼈以雕像专事栖息灵魂的单⼀功能,赋予男青年像以更多的意义:第⼀,它能够代表⼀种神,第⼆,可以是献给神的贵重礼物,第三,则是放在墓碑前,纪念真实存在过的某⼀⼈物[5]。不论是哪种⽤途,可以肯定的是,它们都是权⼒和地位的象征,⽆论神界⼈界,皆是如此。所以⼀般来说,出于功能性考虑,库罗斯的尺⼨都⼤于正常⼈的⽐例,甚⾄故意⼤得骇⼈。德尔斐的孪⽣⼦雕像就是此类巨型雕塑的典型,它们已被确认为是克琉⽐斯和庇同[6];根据希罗多德的描述,德尔斐神庙竖起这两座巨⼤的雕塑,正是为了纪念他们的英名。虽然铭⽂只残留了⼀⼩部分,但仍然能够看出雕塑家来⾃阿尔⼽斯,那⾥是培养雕塑家的沃⼟。
[图4] 阿纳维索斯库罗斯雕像,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约公元前530年。
随着功能的扩展,雕像的造型变化也成为可能。在短短100多年⾥,已然可以看出希腊雕塑是怎样向写实主义和完美主义的结合迅速前进的。从总体上来说,这⼀时期的雕塑造型依然存在着很强的程式化倾向;但是随着历史的前进,希腊⽂明在⼈体的塑造⽅⾯变得越来越写实,尤其是对细节的处理,完全可以想见当时的希腊⼈之后在雕塑⽅⾯所取得的巨⼤成功。与德尔斐双⽣⼦相⽐较的
话,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收藏的被称为阿纳维索斯(Anavysos)的库罗斯取得了怎样巨⼤的进步。较之古风早期那种呆板、僵直的库罗斯,这座雕像变得柔和与⽣动,并且向着真正准确的⾃然主义和古典时期所崇尚的和谐⽐例演进。这件雕塑是如此完美地在保留了“古风的微笑”的同时⼜展现出雕塑⼿法新的活⼒(图4)。另⼀个令⼈动容的细节是刻在基座上的铭⽂,其内容揭⽰出这是为纪念⼀位逝去的战⼠所做:“请在死去的克罗伊索斯墓前停下脚步哀悼吧,他在与敌⼈的战⽃中被震怒的战神阿瑞斯所杀”。同样藏于雅典考古博物馆的另⼀件著名古风库罗斯,是阿⾥斯托迪克斯(Aristodikos)男青年像。与阿纳维索斯相⽐,它的⾃然性更加亲切可⼈:它更具有⼀种动态的美感,⾝体也显得更颀长⽽俊美。虽然⾯部由于⼈为的破坏⽽显得斑驳模糊,却也可以看出这座雕像再也不是⼀成不变的笑容,开始具有⾃⼰真实的表情。
[图5] ⽐雷埃夫斯的,⽐雷埃夫斯考古博物馆,约公元前530-520年。
[图6] 凯拉⽶克斯地区献祭门附近发现的库罗斯,凯拉⽶克斯考古博物馆,公元前600-前590
年。
对于⼈体雕塑不懈的探索和尝试在古希腊各地都取得了可喜成果,其他重要的库罗斯和有提洛岛博物馆的库罗斯、⽐雷埃夫斯的(图5)以及凯拉⽶克斯博物馆2002年新发现的库罗斯(图6)等。这些造型⾮凡的库罗斯和雕像展现出了古风时代的社会风尚,即“既欣赏艺术,也能感受到个
⼈成就的重要性” [7]。古风时代的男青年雕像,极其精确地向后世传达了当时希腊贵族阶层对待英雄、神祇以及⾃⾝的模糊界定。这也反映了希腊⼈对英雄的凡⼈特性的⼀贯态度,并成为希腊⼈⽂主义的起点 [8]。由此,不论是英雄、神祇还是真实存在的凡⼈,在古希腊雕像中,都可以被赋予⾃然主义与理想主义的美化,并且意义毫不相悖。古风时代的雕像特别不尚矫饰,这似乎正是古希腊雕塑尚处在探索阶段的原因,也可看出风格上的折中:他们既享受新技术的诱惑,⼜⽆法摆脱旧的规则;在细节上明明已经进⾏了⼤幅度的突破,但在⾯部⼜故意保留了因袭下来的“严苛风格”。这个时期的雕塑家可以说是或多或少地克制和约束着⾃⼰的创作⼒。但是惟其如此,古风的雕像才显得是如此伟⼤:因为对古代传统的尊重⽽略显神秘;⼜因为在对⾃然主义的追求中快要挣扎欲出⽽愈显⽣动。这就是古风的库罗斯,是对⾼贵的单纯与静穆的伟⼤的绝佳阐释。
2.科拉、赫拉、尼基(胜利⼥神)、阿尔狄弥斯等⼥性雕塑
[图7] 穿长袍的科拉像,雅典卫城博物馆,约公元前530年。
[图8] 当代艺术史研究者根据科拉雕像复原的带颜⾊的复制品。
“科拉”是与库罗斯相对应的古风时期⼥青年雕像,⼀般穿着长袍,上⾯附有装饰图案。她们同样是被⽤作奉献给神的还愿礼品或者是纪念物;⽽在雅典卫城,科拉雕像多⽤于敬献。古风时期的科拉都是着⾐的,虽然不能像男性雕像那样尽情展现⾝体之美,却可以通过绚丽多彩的各类织物以及变化多样的发式
来展现风姿,因此衡量科拉雕刻⽔平的⾼低往往是以⾐褶的刻画是否⽣动作为其判断标准。由于雅典卫城发现了⼀批造型⽔准令⼈惊叹的科拉,这⾥的博物馆也理所当然成为展⽰和研究⽔平较⾼的科拉的收藏地。其中⼀件在阿提卡地区发现的科拉是古风时期雕像中⼥性形象的精品(图7),这位被称为“弗拉斯克列娅”的⼥性姓名来⾃基座上的铭⽂,除此还有⼀句引起研究者巨⼤兴趣的⽂字:“我的名字是科拉,是神⽽不是婚姻赐予了我这个荣耀。”由此⼈们认为这座科拉是⼀个富裕家庭献给神的礼物,也是该家族威望与财富的象征。留存下来的同样精美动⼈的科拉还有许多座,其中⼀些由于其典型的古风式长袍⽽直接被称为“穿长袍的科拉”。在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收藏的另⼀座科拉,则可以在雕像上很清楚地观赏到保留下来的颜⾊和美丽的图案,这为古希腊雕塑在⼤理⽯上着⾊的原始状态提供了确凿的佐证。对此德国研究者与希腊学者已经联⼿进⾏了多年研究,并尝试复原出它们原先的样⼦(图8)。
除了科拉这个典型的古风形象,赫拉、尼基、阿尔狄弥斯等作为常见的⼥性神祇在其供奉的神庙中也有⼤量相关雕像。⽐如在⼟⽿其和雅典国际机场附近的乌拉弗罗纳(Vravrona)都建有阿尔狄弥斯神庙。⼟⽿其的阿尔狄弥斯神庙被称为世界七⼤奇迹,但只留下建筑遗存;⽽希腊的神庙遗物收藏丰富,保存下⼤量有关阿尔狄弥斯的早期作品。尼基⼥神在神庙、建筑雕塑中也较为常见,风格跟随时代变化较⼤。⾄于阿芙罗狄忒形象,则是在古典时期以后才显得更为流⾏[9]。库罗斯和科拉不仅本⾝具有很⾼的欣赏价值,更为现代雕塑家在古代艺术风格中寻
新的灵感提供了动⼒。罗丹、布德尔、亨利·摩尔等⼈都对古风时期的希腊雕塑抱有极⼤兴趣,并将该时
期的古拙与简练的风格引⼊现代雕塑当中。此外,考古发现的⼤量古希腊时期的雕像残躯(torso)对现代雕塑的转向也有着重要影响。
3.半⼈半兽的雕塑形象:斯芬克斯、塞壬、萨提尔
[图9] 斯芬克斯,德尔斐考古博物馆,约公元前570-前560年。
在青铜时代晚期,就有⼤量半⼈半兽特征的雕塑形象出现,这样的主题到古风时期变得极为流⾏,⼏乎每⼀处祭坛和神庙处都有此类雕塑,风格也渐趋成熟[10]。在古风时代,斯芬克斯、塞壬、⼽尔⼯、西麦拉以及诸如此类带有翅膀的⼈⾯兽⾝形象层出不穷,⼤多出现在神庙、陵墓甚⾄通常建筑柱头上。建筑师对于此类动物形象的偏爱有⼀部分来⾃于东⽅影响,不过希腊⼈很快将这些奇异的结合体完全编进了⾃⼰的艺术体系当中。从形象上来说,这⼏种形象皆为半⼈半兽,通常因为具有兽的⾃然本性,保留着危险的天性,但同时也具有神界精灵的预⾔功能。实际上,此类动物与⼈物结合的形象也可以被看作是⼥性形象的变体,因为⼤部分半⼈半兽的雕像都是⼥性。令⼈最感兴趣的就是斯芬克斯(Sphinx),这个形象原本来源于埃及,但传⼊希腊后演变为著名的“⼈”的谜语,并为俄狄浦斯破解的神话故事⽽⼴为⼈知[11]。斯芬克斯有⼥⼈的头和胸部,狮⼦的⾝体,鹰的翅膀,蛇头形的尾。斯芬克斯的谜语被俄狄浦斯解开后,据传她是从⾼处的岩⽯上跳下⾃杀的;另⼀说法是她吞下了⾃⼰。从希腊哲学⾓度来说,俄狄浦斯被认为是⼀个临界点,它破解了旧的寓⾔,既代表了斯芬克斯所象征的旧谱系的死亡,⼜
代表了新的奥林波斯神的诞⽣。后来,斯芬克斯逐渐变成王权与威仪的象征物。到古风时期,斯芬克斯在希腊艺术形象中被使⽤得⾮常⼴泛,例如德尔斐的斯芬克斯就是那克索斯⼈敬献的祭品,尺⼨巨⼤,斯芬克斯蹲伏在爱奥尼克柱头上,尽显威仪(图9)。此外,在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提洛岛等处均有发现,⽽马拉松最新发现的⽂物中也有⼀座斯芬克斯,完全是埃及的样式,很可能是从埃及运到希腊的祭品。在陶瓶、⾚陶雕像中也有⼤量斯芬克斯出现,可见此形象在当时应⽤极其⼴泛。
4.浮雕和建筑雕塑
古希腊的绝⼤部分浮雕都是⽤作神庙和陵墓装饰,甚⾄在古风时期,浮雕就是专为墓碑⽽存在的。早期的坟墓⽯碑是⼀个长⽅形⽯板,⽯板正⾯刻有浮雕形象,上端加有柱头,⽽柱头的最上端⼀般则是斯芬克斯。到后来,斯芬克斯逐渐被装饰性的柱头完全代替,浮雕本⾝所刻画的内容也变成了最重要的主题。浮雕上⼀般会雕刻出⼈物的轮廓,通常其中⼀⼈多为坐姿,以突出其重要位置。浮雕常⽤作献祭物,发展到后来,浮雕更多直接为纪念亡故的⼈。⼀座发现于雅典卫城的⼩浮雕“哀悼的雅典娜”充分体现出古风时期艺术作品的严苛风格:神⾊凝重,⾐著朴实,构图稳定,造型简略。即使是这样⼀个悲恸主题,也是以极度克制的⽅式进⾏呈现。
[图10] 奥林匹亚宙斯神庙西⼭墙雕,约公元前460年。
[图11] 奥林匹亚宙斯神庙西⼭墙,半⼈马与拉庇泰族⼈搏⽃,约公元前460年。
随着时代演进,浮雕更多加⼊建筑背景,⽽它本⾝也越来越多为建筑所⽤,成为装饰建筑的细节。从古风时期开始,神庙的兴建就为建筑雕塑提供了机会。在⼭形墙、墙壁与天花板之间的饰带等细部都充满了浮雕或者绘画,并且⼏乎成了为建筑的严肃功能增添灵动性的重要组成部分。古风时期建筑雕塑的精品代表是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庙残留下的雕(图10)。装饰西⼭墙的其中⼀个雕塑表现的是半⼈马与拉庇泰族⼥⼈之间的搏⽃(图11),这种象征⽂明战胜野蛮的主题在建筑雕塑中⾮常常见。到伯⾥克利的帕特农神庙时代,在饰带、⼭形墙、中楣处的浮雕皆成为独⽴的雕塑精品,以表现了⼤量的希腊众神打败蛮族巨⼈的胜利场景和其他神话故事⽽闻名于世[12]。⾄于西西⾥阿格⾥真托的宙斯神庙巨⼤的男像柱和古典时期的厄瑞克翁神庙那著名的⼥像柱,则既可被看作是建筑柱式的⼀种变体,也可看作是另⼀种成功的建筑雕塑。
5.青铜雕塑
由于历史原因,绝⼤部分的青铜雕塑都遭到破坏、熔化或者腐蚀,保留下来的⼤型青铜雕塑数量稀少,因此显得格外珍贵。⽬前存世的古希腊青铜雕塑原作屈指可数,其中在希腊考古博物
archaic馆有⼏件青铜男性雕像,如宙斯雕塑、叶菲沃斯(Efivos)雕像、运动员雕像等(图12);修复⽔准也较⾼;但这些雕塑的风格证明它们都应属于古典时期的作品。⽽经过整修重新开放的⽐雷埃夫斯考古博物馆收藏的雕像(同图5)则毫⽆疑问被归为古风精品。雕像的⾝体呈现出古风时期的典型姿态,
⼀条腿微微向前,但⼿臂则已离开⾝体向前伸了出去;其严峻表情符合古风的造像风格,⽽对⾝体⽐例的精确把握⼜证明雕塑家的技艺正⽇臻娴熟。
[图13] 德尔斐青铜御者。德尔斐考古博物馆,约公元前478年。
在朝向古典时期迈进的过渡阶段,幸存下另⼀座异常完整⽽成功的稀世青铜珍品。德尔斐考古博物馆的“青铜御者”是西
西⾥的⼀位僭主为纪念⼀次赛马⽐赛的胜利⽽奉献给德尔斐圣殿的献祭品。这个青铜御者是⼀组雕中的⼀部分,如今单独来看,依然具有惊⼈的表现⼒。它的全⾝并未展现多少动态,反倒是以静取胜。下垂的褶皱与冷静的⾯部都凸显出古风时期雕塑特有的沉静美。它以⾼度概括的写实、刻画沉稳表情的精准和表现⾐褶的⽣动⽽成为青铜雕像中的翘楚,并与任何古典时期的希腊雕塑作品相⽐都毫不逊⾊(图13)。这座御者也是在“空铸法”引⼊希腊之后使⽤这种铸造⽅法的最完美的作品。此外在意⼤利南部雷焦(Reggio)附近海域发现的两座青铜武⼠雕像,因为沉于海中得以幸存,成为当今⼤希腊地区最重要的青铜雕像代表。它们的发现⼏乎可以
说“彻底改变了⼈们关于公元前5世纪中期希腊雕塑风格的想法”[13]。这两座雕像仍然采⽤了古风时期的拘谨站姿,但在技巧上却远远胜过那个时代的所有作品。尤其是对⼈体⾻骼、肌⾁、⽐例以及处于动态中的重⼼的把握,都显得精妙⽆⽐。从任何⾓度欣赏,它们都达到了完美的⾼度。它们由于太准确和优
美⽽令世⼈震惊,完全符合⼈们对于雕塑所有的视觉诉求。准确地说,雷焦的这两座雕像应当被归为古典过渡时期的杰作,⽽这样的杰作完全预⽰了古典时代雕塑黄⾦期的华丽现⾝。
(三)希腊瓶画
[图14] 在泛雅典娜节上竞赛中的跑步者陶瓶,慕尼⿊国⽴考古博物馆,约公元前530年。
[图15] 弗朗索⽡陶瓶,⿊绘,佛罗伦萨考古博物馆,约公元前570年。
由于保存得相对持久,陶瓶在很⼤程度上为考古提供了古希腊的史料素材。虽然⼤部分陶瓶都随时间变成了残⽚,但是它们仍然能够为我们了解古希腊艺术提供巨⼤帮助。古希腊陶瓶之所以在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并不是因为陶瓶材料有何特殊之处,⽽完全是拜瓶画所争得的荣誉所赐。在古希腊,陶瓶⼤多是作为⽇常⽣活⽽被制作出来的:储藏⾷物、提⽔、或者是⽤来饮酒等等,后来也出现在⼀些竞技、庆祝、祭祀等特殊场合(图14)。最初的希腊陶瓶受到了强烈的东⽅影响,呈现出⼏何化装饰风格;但公元前550年以后,⼤量表现希腊神话和⽇常⽣活场景的雅典陶瓶垄断了国际市场,尤以表现赫拉克勒斯等神或者英雄的主题最受欢迎。由于釉⼟含铁量较⾼,因此陶瓶底⾊以⾚红⾊为基调。陶⼯在陶⼟坯件上⽤⿊⾊线条勾画出图像,再⽤线刻出轮廓和细部,烧成后的陶瓶为红赭底⾊,衬托⿊⾊的⼈物等形象,于是出现了所谓
的“⿊绘”风格。古风时期,雅典与科林斯在陶瓶贸易⽅⾯展开剧烈竞争,⽣产了⼤批⾼品质的陶瓶,并以其匀称和谐的⽐例、精致美丽的⼯艺和⽣动传神的造型赢得美誉。这种⿊绘陶瓶追求理想的装饰风格、饱满的构图、富于戏剧性的情节,使陶瓶焕发出⾼贵的美感。对希腊⼈来说,艺术家很⾃然地从技师中产⽣,希腊⼈并未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何地位的不同。因此,著名陶瓶画师受到世⼈的追捧,并⾄今享有盛名。保存最完好的是⼀件叫做“弗朗索⽡”的早期陶瓶(图15),画⾯表现的是⼀艘船载着忒修斯和雅典⼈从⽶诺陶那⾥逃出的神话故事。有⼈认为这件陶瓶属于古希腊画师克雷提亚斯(Kleitias),但也有⼈认为这是另⼀位更著名的雅典画师埃克塞基亚斯(Exekias)的作品;后者最闻名于世的两件陶瓶,⼀件是《阿喀琉斯与埃阿斯掷骰⼦》,另⼀件是画在陶盘底部的《狄俄尼索斯在⾈中》。从这两件风格不尽相同的瓶画上可以看出埃克塞基亚斯的多⽅⾯才能。这位著名的画师还在瓶⼦上写上了这样的话:“埃克塞基亚斯制作并装饰了我。”由此可以看出古希腊艺术家毫不掩饰张扬⾃我的鲜明个性。
[图16] 有赫尔墨斯和雅典娜的战⼠们的陶瓶,红绘,卢浮宫,约公元前530年。
稍晚⼀点,到6世纪末,雅典⼜出现了红绘风格(图16)。与⿊绘相反,红绘是在⿊⾊的坯件上⽤红赭⾊进⾏表现。这种⽅法能更⾃如地描绘图像,并能更好地表现透视和细节,因⽽风⾏于整个公元前5世纪。这种风格由⼀个被称作“先锋团队”的雅典画师体推向⾼峰。其中最著名的画师是安多基德斯(Andokides)和普西亚克斯(Psiax)等⼈。到古风晚期,这种红绘风格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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