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２０年第３期武汉公安干部学院学报２０２０　Ｎｏ．３　
①从ＩＰＬＤＰ到ＰＥＱＦ：英国警察教育培训对我国的启示
白　羽
（湖北警官学院，湖北　武汉　４３００３４）
［摘  要］　为提升警察执法能力，应对日益复杂严峻的犯罪形势，英格兰和威尔士在本世纪初实施“新警学习和发展计划”（ＩＰＬＤＰ），但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伴随“警察职业化”的强烈呼声，“警察教
育资格框架”（ＰＥＱＦ）应运而生，提倡警察“培训”向警察“教育”转变，鼓励警察机构与高校
合作。两者的实施过程中遇到学员定位模糊，时间和效果难以保证，高校与警察机构出现文化分
歧，公众对教育成果不认可等问题，值得我们反思。
［关键词］　新警学习和发展计划（ＩＰＬＤＰ）；警察教育资格框架（ＰＥＱＦ）；警察教育
［中图分类号］Ｄ６３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９３９０（２０２０）０３－００８２－０４
  全球化时代的到来给世界各国的警务工作带来了重大挑战。如何在全球化的浪潮中，提高警察教育的质量，优化警务人员业务水平，切实提升警务工作质效，成为各国所面临的突出问题。为此，英格兰和威尔士相继推行了“新警学习和发展计划”（ＩＰＬＤＰ）和“警察教育资格框架”（ＰＥＱＦ），以应对上述挑战。本文介绍了两者产生的历史背景、运行概况和问题，研究得出英格兰和威尔士的警察教育培训对我国警察教育培训的几点启示。
一、英国警察培训的历史背景
英国早期的警察培训以类军事准备为基础，主要是对警察权力和程序的巩固记忆，辅以现役警官的“影子练习”。尽管２０世纪前半叶曾有提高初级警员培训和教育水平的举措，但这种机会主要是为了实施加速晋升计划或只提供给高级警官。１９７２年的“培训需求分析”建议，应更加重视警察与公众的关系，而不是一味强调培训中的准军事化内容。于是从上世纪７０年代起，警察培训和教育计划中加入了人道和社会科学元素。
进入２１世纪，“全球化”成为世界的主题，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互联网的广泛运用，社会治安日益复杂化、犯罪活动日趋智能化。现代警务的复杂性不再仅仅取决于当地面临的挑战，还取决于包括应对新
的不断变化的犯罪形势、治理网络空间以及保护网络社区等在内的全球性挑战，这些都对各国的警务水平和警察职业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英格兰和威尔士的警务随之迎来了改革和现代化的浪潮———由“社区警务”转变为“邻里警务”模式，发展“情报主导警务”，提高警务决策和管理能力，强调循证警务以及警务实践中的职业道德。警察的职责范围越来越广泛，从提升公众安全感、社区参与到制止犯罪、打击恐怖主义，不一而足。面对持续走低的全球经济和由此产生的财政限制，警察迫切需要提升技能，采取新的方法应对现代警务挑战。
２８①［收稿日期］２０２０－０５－２２
［作者简介］白羽，女，湖北警官学院教师，主要研究方向：涉外警务、警察教育、英语。
二、英格兰、威尔士新警学习和发展项目（ＩＰＬＤＰ）
研究发现，早期的警察专门培训学校并不完全令人放心，它开设一些“非正式的隐性课程”，宣扬警察职业的社会化和警察文化，警察学员将教室内进行的正式学习与从“走廊对话”中获得的“非正式”学习结合起来，很容易受到警察文化的负面影响。２００２年英国皇家警察检察院（ＨＭＩＣ）对新警培训进行了专题检查，ＨＭＩＣ在调查报告中指出，新警培训模式不适应当前警务发展的趋势，达不到预期目标，这份报告为英国警察教育根本性改革奠定了基础。根据调查报告中的５９条改革建议，英国内政部和警长协会（ＡｓｓｏｃｉａｔｉｏｎｏｆＣｈｉｅｆＰｏｌｉｃｅＯｆｆｉｃｅｒｓ）、警察当局协会（
ＡｓｓｏｃｉａｔｉｏｎｏｆＰｏｌｉｃｅＡｕｔｈｏｒｉｔｉｅｓ）一道，依据《国家职业标准》（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Ｏｃｃｕｐａ ｔｉｏｎａｌＳｔａｎｄａｒｄｓ）和《关于见习警察培训学习要求的独立报告》（ＩｎｄｅｐｅｎｄｅｎｔＲｅｖｉｅｗｏｆｔｈｅＬｅａｒｎｉｎｇＲｅｑｕｉｒｅｍｅｎｔｆｏｒＰｏｌｉｃｅＰｒｏｂａｔｉｏｎｅｒＴｒａｉｎ ｉｎｇ）共同推出ＩＰＬＤＰ（ＩｎｉｔｉａｌＰｏｌｉｃｅＬｅａｒｎｉｎｇａｎｄ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Ｐｒｏｇｒａｍｍｅ新警学习和发展项目）。
（一）ＩＰＬＤＰ概况
在２００４－２００５两年的试运行后，ＩＰＬＤＰ于２００６年４月开始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全部４３支警察队伍中铺开，该项目是迄今为止对新警培训进行的最全面的改革。在ＩＰＬＤＰ的倡导下，出现了多种警察教育培训方式，有的警局进行国家职业资格（ＮＶＱ）内部培训，有的与当地高校合作，提供基础学位资格。ＩＰＬＤＰ鼓励警察部门和高等教育机构共同进行警察教育，形成一种新型伙伴关系，学员顺利完成项目后可以获得国家认定的资质。ＩＰＬＤＰ中的高等教育目标包括：以问题导向伙伴关系（ＰＯＰ）、情报主导警务（ＩＬＰ）、国家情报模式（ＮＩＭ）等新发展为主要内容，培养学员模式识别、批判性思维、横向思维等思维和能力；服务社区民众，尤其是以共情的方式服务社区弱势体；改变阻碍警务现代化的现有文化，运用知识和情报做出正确决策；激发警员继续学习、终身学习的欲望等等。
以南威尔士警队为例，它在２００６年与格拉摩根大学合作实施警察在职教育。项目最开始招收了三名警员，他们第一年只修学位课程的三分之二，随着项目的进行，格拉摩根大学和南威尔士警队对双方的需求和能力有了进一步了解，将该项目扩展到全年，并新增了法庭科学和减少犯罪伙伴关系两个模块，随后发展成两年的基础学位项目。这一设置既符合警员两年试用期的时间期限，也满足了“业本学习”的需要。
然而，ＩＰＬＤＰ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受２００８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英国于２０１０年起实施综合支出审查（ＣＳＲ），审查的结果导致国内警务人员数量减少，国家范围内临时暂停警察招募，ＩＰＬＤＰ继而夭折。
（二）ＩＰＬＤＰ出现的问题
１ 参训人员定位模糊。由于ＩＰＬＤＰ鼓励警务机构和高等教育机构共同承担培训，因此有的参训学员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困惑，表示他们既没有受到真正的学生待遇，也没有被当作警务工作人员，常常在两者之间的灰地带徘徊，引发了身份认同危机。另外，部分参训学员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ＩＰＬＤＰ要求他们重新开始学习，这让他们产生了很大的压力。
２ 教育时间和效果难以保证。ＩＰＬＤＰ中的高等教育路径一般需要两年，这意味着在这两年内警员需要从实际工作中“抽离”。管理层将此看作“浪费时间”而非“投资”，因此他们更倾向于短期培训而不是长期
教育。对于警员而言，“法定学习时间”利用的效果难以保证。试想，谁在值了１０小时夜班后能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
３ 警—学之间关系紧张。赫斯洛普在《重现英国大学的警察文化：警察基础学位探索性案例研究》中指出，出于由来已久的文化差异，大学讲师对警察存在偏见，因此和警察学员之间存在一种“我们”和“他们”的亚文化。校局合作中教学团队由警察教师和高校讲师共同组成，他们对于每种知识的定位和重要性有不同的见解，且高校讲师的教学往往基于理论和相关研究，而警察教师通常是绘声绘地“讲故事”。文化冲突造成了两者关系的紧张，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问题，比如学生参与度不高，警察教师和学术讲师出现文化分歧，警察职业文化的负面因素影响大学校园等等。不仅如此，警察学员和讲师之间的紧张关系也不利于项目学员的招募。
鉴于警察培训和教育是以反智主义为背景的，因此某些警察局从组织上抵制传统的警察培训“沦为”高等教育也就不足为奇了。在ＩＰＬＤＰ的实施过程中，除了学术人员与警察从业人员经历的文化分歧、摩擦和冲突外，学术的政策、实践和程序与警察部队的业务或组织需求不匹配的问题也应引起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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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英格兰、威尔士警察教育资格框架（ＰＥＱＦ）
当时的北爱尔兰警察局长罗尼·弗拉纳根爵士受英国内政部委托对警务工作进行调查评估，他在２００８年的报告中指出，警察亟需获得必要的能力以服务于２１世纪警务工作的需要，因此警察培训需向警察教育转变。他还建议，考虑到警务机构的利益，警察应在就职前接受学位教育。类似地，英国剑桥大学学者内鲁德建议警察部门与高校建立伙伴关系，实现警察职业化。随着国内各界“警察职业化”的呼声愈演愈烈，警员的招募和教育有了大幅调整和改进。
（一）ＰＥＱＦ概况
在对ＩＰＬＤＰ进行试点１４年后的２０１８年，为缓解警察资源短缺，发挥警务作用以应对更加复杂的国际国内局势，英国警察学院（ＣＯＰ）决定推行警察教育资格框架（ＰＥＱＦ），推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警察职业化议程。ＰＥＱＦ引入三种国家入警途径：在职警员学徒制，警务学士学位以及对那些第一学位不是警务专业人员的两年制转换计划。英国警察学院在ＰＥＱＦ中体现了新的标准化国家框架，为所有警务工作人员按职级或执业水平设定最低资格要求。对警务机构而言，后面两种路径更具有结构性效益，因为时间成本和所需费用均由学员个人承担，不像在职培训需要“浪费”预算给他们发放工资，还会“牺牲”原本的工作时间。尽管ＩＰＬＤＰ和ＰＥＱＦ都不能解决警务发展中的所有问题，但二者在促进警察职业化，应对不断变化发展的社会形势方面一脉相承，ＩＰＬＤＰ提供的新警培训项目重点是使招募的警察获得教育，ＰＥＱＦ在此基础上还包括招募受过教育的人，以“职业化警察”为方向进行“再培养”。
研究发现，传统上警察打击犯罪的职能随着现实的变化也发生了改变。新生代警察眼中的核心警务工作、警察角和道德标准与资深同行大相径庭。他们基于自己的工作经验，侧重于维护社会治安、提升民众安全感、保护弱势体等职能。因此，ＰＥＱＦ将课程内容从循证警务扩大到被害人学、公众和弱势体保护、法律、职业道德、廉政、程序正义等领域，并使核心课程内容与警察业务所需的知识、能力相符。警察教育资格框架提倡的教育形式和美国警察的在职教育十分相像———高等教育机构和警察部门共同承担任务，高校学者讲授理论知识，警察执业者培养实操技能，这一传统由来已久。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使警务人员在知识、技能、态度、行为方面朝着职业化大步迈进。
（二）ＰＥＱＦ反映的问题
１ 缺乏同伴支持。一位男性参训学员在受访时表示同伴对他进修警察学位毫不关心，“没人问过我学得怎么样或者在干什么”；还有学员表示，自己完成学业获得了个人成就感，但并没有被同伴所认可，他们的反应是充满防备的，“他们不理解，也不接受，即使有人感兴趣也不会问，他们不想知道答案，因为答案可能会对他们的已知构成挑战甚至威胁自己的饭碗”；获得“Ａ”等级的学员还免不了被揶揄嘲笑，“他们见面都喊我‘教授’”。不仅同伴之间，就连参训者单位的中上层领导也要么对学员的学习经历满不在乎，要么对所谓“学术”嗤之以鼻。
２ 学非所用，学员积极性大受打击。专业技术人员通常在工作中有相当大的裁量权，能较为独立地开展
工作，但警察行业并非如此。无论世界上哪个国家，警察机构的等级都是森严的，上级做决策，下级执行，没有人会询问下级的意见，即使有警员贸然献策，管理层大多会置之不理。在管理层看来，自己有足够的知识和能力做出正确的决策，不需要听取下属的建议，下属只需要踏踏实实把交办的任务完成。参训学员受制于自上而下的决策机制和警察组织文化，他们的付出得不到认可，发声得不到回应，积极性受到严重打击，久而久之也限制了反思性实践和批判性思维等能力的发展。
四、从ＩＰＬＤＰ到ＰＥＱＦ：对我国警察教育的借鉴意义
由上文我们可以看出，英国的警察教育包括学历教育和职业教育等不同形式，而我国警察教育体现出很强的学历教育特。尽管警察教育培训模式与一国政府结构、警察体制有密切关系，我们仍能从中汲取经验教训，助力我国警察教育培训事业发展。
（一）构建适当的学习环境和学习内容，明确参训学员身份定位
应当明确参训学员具有学生和警官的双重身份。在课堂上他们是学生，是求知者；在实践中，他们是警官，是践行者。目前我国的警校生不可避免地受到不良社会风气、官僚主义的影响，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警察职业亚文化。我国的警察教育要吸取ＩＰＬＤＰ和ＰＥＱＦ的教训，尽量减少或消除警察职业文化的负面影响，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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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要避免其侵入大学校园。另外，为了提高参训警察的学术修养，可以从学术标准和警察职业文化的融合入手，在学术探讨中融入警察职业道德等教育。将课堂讲授与学员的工作实际结合起来，巩固警察的执业准则，强化他们学生和警官的双重身份。
（二）发挥警—学伙伴关系正向作用，拓展教育内涵
鉴于ＩＰＬＤＰ中出现的警—学关系问题，有必要帮助两者认清各自的角和定位：警务机构是雇主，学术机构则是教育者。通过持续的沟通、协商，了解各自的关切和面临的外部压力，研究制定一套既符合学术规律，又适应警务工作和警务人员职业发展需要，满足参训学员预期的培训方案。结合我国的实际，可以将具有相关专业背景的学术人员纳入警察教育团队，比如聘请法律、生物、思政等学科领域的高校教师与警察从业者共同教学，高校教师讲授理论知识，警察从业者用自己的经验和经历进行佐证、延伸，两者同时指导学生的案例研究和实践训练。警察从业者还可以“现身说法”反驳学生的所学和所思，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和反思性实践能力。
（三）科学衡量教育效果，提升教育资质认可度
警察教育资格框架的参与者曾表示，管理层是否听取下属的建议与下属本人是否可信有关，如果下属确实具备一定的知识和能力，那么他的意见被采纳的可能性就会提高。这说明，警察教育应合理进行课程设置，与时俱进调整教学内容，既要包括犯罪学、法庭科学等传统内容，还要针对情报、网络安全、个
人职业发展等新问题提出新理念、新做法；严把出口关，综合学员课堂表现和实践能力，客观、科学地进行过程性和终结性评价，把握学生在校实践与实际工作的一致性，为用人单位提供参考。除此之外，提升警察教育的资质认可度，在社会范围内形成尊“知”重道的氛围。
（四）改变传统观念，优化警察组织文化
在传统观念里，警察行业是体力活，依靠“做中学”，这种学习方式成本低，且生动真实。曾经，警察做决策取决于“直觉”而非“科学”；警察文化更强调“使命感”和“行动力”，因此“学习”和“改变”受到抵制。然而，２００４年美国的一项研究表明，拥有学位的警员“权力主义更弱；更有利于警察裁量权的使用；对少数体包容性更强；行为更专业、更有道德；对他们的投诉和纪律处分更少；渎职情况更少；与公众关系更好……”。诚然，经验和积累对警察职业至关重要，但绝不意味着故步自封、因循守旧，对不断更新的知识理念、技术手段，创新性的想法建议充耳不闻。警察机构应改变反智主义的传统观念，正确理性地对待教育所带来的一系列有益的变化和贡献，优化组织文化，鼓励警员接受继续教育；广开言路，允许自下而上地参与决策；对在警察教育项目中表现杰出的警员予以奖励或晋升机会……这不仅不会削弱决策层的权威性，还有助于提高警察体对教育的重视和认可程度，激发整个队伍的积极性，激励警员加大对终身学习的投入，继而为该组织乃至警察行业的可持续性发展做出贡献。
［参考文献］
［１］ＢｒｉａｎＢｌａｋｅｍｏｒｅ＆ＫｅｖｉｎＳｉｍｐｓｏｎ ＡＣｏｍｐａｒｉｓｏｎｏｆｔｈｅＥｆｆｅｃｔｉｖｅｎｅｓｓｏｆＰｒｅ－ａｎｄＰｏｓｔ－ｅｍｐｌｏｙｍｅｎｔｍｏｄｅｓｏｆＨｉｇｈ ｅｒ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ｆｏｒＳｔｕｄｅｎｔＰｏｌｉｃｅＯｆｆｉｃｅｒｓ［Ｊ］ ＴｈｅＰｏｌｉｃｅＪｏｕｒｎａｌ，２０１０，８３：２９－４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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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王爱玲 英国ＩＰＬＤＰ模式探析———以剑桥郡警察局新警培训为例［Ｊ］ 管理工程师，２０１３
［４］熊安邦 欧盟警察教育培训体制及其对我国的启示［Ｊ］ 高教学刊，２０１８（２１）
英格兰vs威尔士比分预测［编辑：朱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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