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的地狱,他人的天堂——《延安文学》2019年度小说简评
作者:刘国欣 刘国卿
来源:《延安文学》 2020年第3期
    刘国欣 刘国卿
    2019年《延安文学》所发表小说如果需要一个概论,写实性无疑是一个最重要的特征,极度真实近乎琐碎的描写和表现,哪怕因此显得简陋,但纵观全年小说,无脱此特征。这些小说皆体现了普通人在血缘、地缘、社缘关系中的一地鸡毛,包括消极、阴暗、隐私等,大都写得十分妥帖,靠近生活的实质。此外,同质化——如果写实性是一个优点,那么,同质化很难让人觉得是一系列作品所体现的一个值得让人肯定的特征。但是,很不幸,就如当下大多刊物不可遏制进入同质化的灾难一样,《延安文学》2019年的小说也有这样的缺点。
    一、写实性与同质化
    本年度小说主要写了底层人民的心酸、同行同事的相互帮衬与拆台、儿童懵懂的心灵体验、少男少女湿漉漉的情愫、青年男女若有所失的茫然、中年人的水波不兴与躁动……不一而足,构成了纷纷扰扰的人世写实景观与同质叙事。
    1、红男绿女的悲欢离合
    普通男女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往往是文学热衷书写的。
    《亚亚的乡村爱情》(杨柳岸)极其细腻的描绘了乡村女子亚亚从订亲到退亲的少女心事,订亲后的羞涩、见面时的忐忑、随张广会“考不上大学”“考上大学”而心情起起伏伏、与张广会考上大学后的信件往来的甜蜜、到乍然而来的张广会母亲和媒婆上门退亲时心情的急转而下。其最后的混合着迷茫与希望的出行,更是掷出了一个多世纪以来的那个命题:“娜拉出走以后怎么办?”
    如果说《开往夏天的绿皮火车》(王举芳)是一个少女生活起始处希望的火苗,那么《亚亚的乡村爱情》就是一个希望火苗从点燃到熄灭的过程。
    《桃花鱼》(张品成)两代人的爱情,田园牧歌的召唤。符全和走出西海到回归西海。同样写少年男女的心事,不同年代下却不尽相同,《麦地的鹧鸪》(闻桑)惆怅,《华清是个宫》(巴陇锋)明快。《麦地的鹧鸪》通过一场割麦,把“我”和艾莲的情感串联,通过布谷鸟与鹧鸪叫声的掌故和谐音来写少年男女的情愫,“我”对艾莲的怜爱,是布谷鸟的叫声——希望播种,艾莲对“我”的依恋,是鹧鸪的叫声——不舍分离,而题目用《麦地的鹧鸪》,用“我”的角度来叙事,更是强调“我”对艾莲的爱重之恒久。
    《华清是个宫》“华清宫”的背景设定,男女主人公真名(水清一、黎山)和网名的设定(水清一微博
名“华清池”、名“音乐公主”,黎山微博名“木华水清”、名“骊山”),以及两人热聊的话题之一——黎山编导的剧本《华清是个宫》,都在强烈地暗示读者这是一个堪比“唐明皇和杨玉环”的爱情故事,把传统才子佳人小说用多媒体进行包装,构思可谓精巧。然而,正是这份精巧破坏了故事的延展性。重重叠叠的谜语最终指向了两心相通,然而,猜忌在一夜的等待与流泪中早已埋下。
    有朦胧的憧憬,就有现实映照的疏离。《平安夜》(秦客)故事从“我”和室友陈晓松的一个打赌开始,“我”四处寻让我赌约胜出的筹码,期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我”的前女友范小青,再到陈晓松的前女友韩梅梅,这两个女人处理事情的风格出奇地一致。范小青漫不经心地冷处理了“我”,韩梅梅不告而别结束了与“陈晓松”的感情,而“我”和陈晓松虽也意难平,但到底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我带回了“胸敏感”,但到底谁成了谁的筹码呢?“我”和“胸敏感”更好像两个提线木偶在出演的一场戏,一个为了赢得赌约,一个为了完成俄语老师交付的任务。结尾处,“胸敏感”口中俄文老师名字出口的当时,我听到了卫生间里陈晓松的呕吐,显而易见的荒诞由是漫过了整个文本。
    《旅人》(盖东林)讲了爱丁堡的三对留学生恋人(小宋和小米,双儿和团儿,阿呆和阿乖),小宋和小米——试探性结合,家庭背景使得他们性格不同,在回国前便已暴露无遗,但身处异国他乡的境况,让他们彼此妥协,而回国,加剧了两个人认识上的分歧,有了亲友团的陪伴和劝解,小宋不再对小米妥协,而双儿的话,更像一束光照进了她的心田,她和小米的结合地基不过是因为寂寞。双儿的名包情节是她和团儿感情的不和谐之音,但她性格良好的一面却弥补了这一环,他们相处融洽,最后却因双
儿回国情变而告终,她是一个明白的人,明白到只顾着了自己的快乐和欢欣。而阿乖和阿呆像一对自律过度的圣人,用上帝的视角俯查了双儿和团儿的恋情,他们穿过了爱丁堡的风雨,破除了魔咒。而王翦和她的女友的故事不过是重复了那些破碎故事的那些破碎,是留学生故事常规的延伸。
    《爱琴海》(红孩)一场爱的痛的交响曲。苏陌兜兜转转与胡戈走到了一起,她的前任赵刚糊弄了她,他的前任王小欺骗了他,她的女友娜娜又和他的前任王小跟同一个男人纠缠过。他们坚持了自己的信念,却败给了命运轻轻地一个撞击——胡戈意外死了,所有的展开却戛然而止。爱琴海,爱情海,浪漫中浸上忧伤。
    《日子像流水》(计虹)现代的成年人的情感,总是克制而疏离的。因为伤过,所以少了热情;因为还渴望,所以抱有念想。他们关注自我,但也能体谅对方,也能在体谅中生出感恩生出爱。
    《美丽的较量》(袁永海)少年男女愧怍的心事也能生出毛骨悚然的结局,青春期跃动的心灵导向良性看起来似乎不用花费多少心力,但一旦疏导不畅便会诱出他们纤细敏感的心思中潜藏的恶魔。
    成长总是艰难的,综观这部分作品,对成长的艰难写的各有风景,虽然部分篇章为赋新词强说愁,但整体也算是有爱有笑,有伤有愁,写出了世间小儿女那种爱恨情愁的,虽然同质化严重,但因着那种懵懂,也可能与笔者对此类题材的特别偏爱有关,觉得本年度这类题材的小说相对更体现了文学的“敏感”和可能。
    2、围城内外的战争与彷徨
他人即地狱豆瓣
    家庭是个城,单位也是个城,固定的人际关系圈有时就像个牢笼,大多人有这样的体验。钱钟书之《围城》内外,亦是本年度小说的一个书写向度。
    《你去过我们汉南吗》(程多宝),“我”和老婆阴差阳错地坐了程永雄和杨成富的座位,他们也没跟我们纠正,就这么一路坐到底。“我”知道这两个少年郎外出打工的原因和打工中的一些遭遇,由是关心起这两个少年郎来,尤其是小的那一个。后因缘际会,“我”来到了惦念的汉南,见到了他们口中的油菜花和美景,也见到了程永雄,当年木讷的少年如今巧舌如簧。讽刺的是,当年看到表夏雨被辱愤怒不可遏止大打出手的杨成富开起了娱乐场,所还把南京来的招待员叫成他曾经暗恋女孩的名字,程永雄转述的他口中不屑的露珠也曾是他鄙视自己小舅夏雷糟蹋的女孩。物欲横流,漫过了少年郎的眼睑,他们成了他们所鄙视过的。然而,结局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夜奔》(胡静)感情细腻,笔触温润。月夜出逃的毛小福一晚的心事都是湿漉漉的,月亮照着他一路向着温暖而去,可他却在城市的灯光下看到了温暖的碎裂。他担心王秋秋,给胡老师打电话,听着胡老师风平浪静的回答,隐隐明白了太阳下的阴翳。“他抬眼看了看天空,晴空万里,天边那缕黑云如同掉在泥地上的落发,不细察,根本看不见。”那缕黑云,落入了少年的心事里,落入了他成长的岁月里,也落入了他对事物的认知吧。
    与《夜奔》一样,《一片苍白》(张芸丽)也是一个以儿童的视角来展开的故事,所不同的是,《夜奔》中湿漉漉温暖的气息在《一片苍白》里已全然荡尽,咱娃张鹏程先失朋友再失亲人,喆喆哥摘洋槐花摔沟了死了,父亲打工楼板压死了,母亲走了,爷爷寻自己脑溢血死了,奶奶带着自己垒灶台,无所庇护时,他被一对夫妇收养了,只因为她对他笑,那笑,让他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两声“妈妈”,结束了他的童年。
    《与你同行》(傅杰)一对夫妻相扶相携的故事,有《同行同根》(蒋兴强)里张勤和王不非的影子,有《魏春花的风流韵事》(马学全)里魏春花和李新刚的影子,不过是他们更为平和的坚持了庸常的生活,把钓鱼的智慧(“气沉丹田,倾听自然,这是养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养情;感受克制,体验约束,这是养性;闭门思过,反省自己,这是养心啊。”)应用到了工作和生活中。
    《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薛广玲)人人都向着幸福的方向奔跑,看得见的锦衣华服名利钱权就是方向,得到了,又是失落。黄小丫送了命,潘兰雪动摇过,不过,最后她回归了内心,她老公也回应了他,幸好他们还来得及。
    同样是中年寂寞,魏春花春心动的幅度大了点,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魏春花的风流韵事》)庸常的日子,我们总是自以为是以为了解熟知身边人的一切情绪,其实不过是自己麻痹了自己,我们不熟悉他人,甚至不熟悉自己。别样红颜相似心,庆幸的是,最终她们都认识了自己。
    《春困恼人》(连城)这是一个如《牡丹亭》一样的开局,结局却让人唏嘘不已。一个妙龄美少女睡在花树下会美成一幅画,是万物有情,让万物生恨。换一个留守妇女睡在花树下,却只图惹一些戏谑嬉笑,还因此送了自己入局。“桃花”对“桃花”,是婆娑画景,“姜花”对“桃花”,是烟火人生。一雅,一俗。雅的让人叹,俗的供人惋。姜花悲,悲在世俗对妇女贞洁的要求,悲在自我女性意识的苏醒并未从肉身到达精神。所以,当语言的风暴一浪一浪拍打过来,骚扰也跟过来时,就莫可辨析的否定了自身。“恨”,不是发端于事情的起始,而是发端于它的扩散与传播,所以,她手执一把刀,插进了张贵的胸口。“你害死我了,张贵!你是不是人啊?你不是人呐!——我是一个女人哪,我容易嘛,我是女人哪……”她杀了张贵也并未得到答案。最后,她抓着张朝山的手,让张朝山替她看猪卖猪,还恍恍惚惚地想着钱松妈的话,麦子涨价了,她希望猪也涨价。她就是“姜花”,一场春困就把她煨进了农村的生活场域里去,损毁殆尽。
    《巧红》(郝婷婷)一个妇女两次“被离婚”,一个“被”字,道出了多少心酸。巧红在“无我”中活,也笑也闹也哭,可是脱不出“无所知觉”的框框。无数女性在那个框框里转圈圈,圈圈转的大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好像胜利的旗帜已迎风招展。可是你观察四周,有多少“巧红”在哭泣,在“被离婚”,在男人利益最大化之后又被要求复婚?而苏大余田有福之流呢,前者报恩觉得恩报尽就抽身,后者要过继孩子要分到房子要有人陪伴终老。巧红最终也是云山雾罩的,她的自我意识并未被生活逼醒,不过,她还是习得了拒绝,对田有福复婚的拒绝,理想的可以看作是“巧红们”自我觉醒的一个零星火种。
    《诱惑》(陶长江)安凯琦和毕小惠夫妻俩都面临着诱惑,安凯琦的诱惑是婚外的一个女人,毕小惠的诱惑是一个处级干部职位,吊诡之一是在于安凯琦想要在诱惑里撤退时毕小惠要把他当做筹码争取进步,吊诡之二是谢锦华向安凯琦情深义重的托付自己的情人向真真。毕小惠觉得线在自己手中,安凯琦问牵回来还是那个他吗?显然,他们也觉得会改变,但什么都无法阻挡跃跃欲试追名逐利的步伐。
    《伊人酒事》(陈柳金)祁子欣的父亲去世了,祁子欣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男人。她豪气干云的喝酒,就是为了从男人身上到男人气概,可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女人,所以她偶尔有那么一刻就在简致远面前卸下了伪装。但路总归是要自己走的,没有谁是谁的救赎,她就这么挡在了拆迁队伍的面前,蓬头垢面地去守护自己心灵的栖息之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狱,每个人又要自己穿过它。
    《黄雀在后》(张红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鹤璇像潜藏许久的猎人等待着同事李娟露出破绽,而李娟却把弱点敞开在了于鹤璇面前,她最初是准备对付她的吗?也许不然,只是事情发展的一步步走向了她要对付她且一击必中的地步,李娟处处压她一头,她处过的赵宝利偏偏又对李娟释放了友好的信号,就这么简单,她隐秘的出手了,狠辣不留余地,一招制敌。而李娟反反复复拔了按掉,按掉拨了的电话又岂不是一场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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