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龙一:《末代皇帝》
    坂本龙一,1952年出生于日本东京,日本当代最具国际影响力的音乐家之一。1988年,他为电影《末代皇帝》创作的配乐获得第6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原创配乐奖。21世纪后,坂本龙一专注环保、反战题材创作。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时,他曾举办线上音乐会,用武汉生产的乐器,为中国祈福。
    参与电影《末代皇帝》的拍摄工作,对我而言真的是非常重要的经验。与贝托鲁奇导演一起工作相当有趣,每天都过着紧凑的生活。
    我第一次见到贝托鲁奇导演是在1983年的戛纳影展上,那一年《俘虏》入选为影展的竞赛片。通过大岛渚导演的介绍,我跟崇拜的贝托鲁奇导演寒暄过后,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聊起了拍摄《末代皇帝》的事,比如说他想拍摄这样一部电影,然而困难重重之类的话题。在喧闹嘈杂的宴会会场里,我们就一直站着,听他说了快一个小时。我觉得这部片的拍摄工作似乎非常有趣,不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参与。
    我大概是在3年之后受邀出演。工作团队似乎费了很大一番工夫取得拍摄许可,总算在1986年于北京紫禁城开拍,过了3个月后,我也加入了拍摄的行列。
    其实在开拍之前,我已经拿到剧本读过了,里头有一幕剧情让我怎么样也无法接受。剧本里写着,我所饰演的甘粕正彦切腹而死。到了拍片现场后,我很固执地不愿配合,心里觉得:“虽然我很希望出演这部电影,但是切腹实在令我相当反感。对日本人来说,切腹是多么的可耻。”于是,我拼命说服导演:“一提到日本人,就会联想到切腹。像这种刻板印象,你应该也觉得很丢脸,而且你在全球的影迷也应该不会接受吧!”
    甘粕曾经在法国待过两年多,在当时是个相当时尚的男子。我向导演恳切地拜托:“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切腹?拜托改成用自尽吧!”贝托鲁奇导演也知道甘粕是一位时尚的男子,而且在电影里,甘粕的办公室墙壁上还有着未来派的画。最后,我坚持地表示:“是要选择切腹?还是要选我?如果要留下切腹的剧情,我马上就回日本。”我似乎是让贝托鲁奇导演伤透了脑筋,结果剧情还是改成甘粕举自尽。不过,实际上,甘粕是服毒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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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拍片现场当天,我与饰演溥仪的尊龙第一次见面。所有人已经拍了3个月左右,每位演员都完全投入自己的角。他对我说:“你是日本派来的幕后黑手甘粕,是我的敌人,片子没拍完,我不会跟你说话。”我当时是带着吊儿郎当的心情去的,所以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心想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还是成天说笑,态度轻浮。甘粕的角有一场重要的戏,要对着皇帝说:“你只不过是个傀儡,是我们日本的玩偶。”于是,导演就来警告我:“一星期后要拍这一场戏,你在那之前都不准笑,去想想天照大神。”大概是我平常太过吊儿郎当,导演已经看不下去了吧。在这之前,每天晚上拍摄工作一结束,我都会和大家去吃饭,一起去玩,但是经过了这次的事,就没有人来我出去了。
    接下来,实际拍摄这场戏的日子来临了。导演觉得我愤怒的力度不够,于是亲自示范给我看:“要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愤怒!”我虽然照着导演的方式做,还是完全不行。导演一直喊着:“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我始终都没办法从他口中听到0K。
    我有一句台词是:“Asia belongs to us !”意思就是亚洲是属于我们的。虽然说是演戏,不过要说出那样的台词,还真是令人相当为难。然而,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也只得照说,于是导演在一旁不断地喊:“卡!”我则不断地吼着:“Asia belongs to us!”这句台词也让我思考了许多事。
    电影里有一幕是日本昭和天皇要在东京车站欢迎溥仪来访,于是剧组人员匆忙去寻可以饰演天皇的临时演员。选角指导跑遍整个北京,总算顺利到和天皇相似的人选。很巧地,
这名临时演员也是日本人,好像是在北京经营贸易公司还是什么公司。他的长相和胡子,都很像昭和天皇。他是个非常奇特的人,我们聊开来后,他告诉我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他之前因为工作需要,暂时回东京,结果收到一封自己公司的中国女性员工的来信。内容写着,两个人在北京街上说话时,有人看到去通知了公安。不过,如果他肯和她结婚,一切就没事了。
    我还在想这个人会怎么做,结果他表示自己就那样结婚了。也就是说,那时写信给他的女员工,现在已经成为他太太了。这似乎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不过我自己其实也有好几次类似的经验,和我关系不错的中国女性在街上迎面走来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1986年的中国社会,还是有着我们这些外来者无法窥知的一面。
    剧组所有人辗转在北京、大连、长春三地进行拍摄工作。在北京拍摄时,是租下了货真价实的紫禁城,移到长春之后,则是借用了伪满洲国皇帝实际居住的宫殿。紫禁城里的很多珍贵物品都让蒋介石带到了台湾,不过紫禁城结构对称的宏伟建筑还是令我大为叹服。长春曾是伪满洲国“首都”,因此有着宽阔的大道,而且街道都是采用棋盘式设计,也很有气势。
    我们在长春住的地方是当年关东军的高级军官宿舍,要到隔壁栋的建筑甚至得骑脚踏车,可见这里占地之广。宿舍有一间娱乐室,里面摆着撞球台,我在台底看到写有“昭和三年.〇〇公司制”的字样。宿舍里的许多东西都是从二战前保留至今,让我有仿佛经历了时光倒流的体验。
    到了长春,剧组也借到实际的宫殿,拍摄了溥仪“登基”为伪满洲国皇帝的一幕。贝托鲁奇导演表示,希望这一幕的现场能够配上音乐,于是要求我立刻创作“登基仪式”的音乐。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演员的身份参与拍摄工作,从没想过得创作配乐。我一直对民族音乐很有兴趣,读书时也学过,但是我不太喜欢中国的音乐,也没有写过中国风的曲子,甚至是几乎没有听过。而且,拍片现场缺乏器材,给我作曲和录音的时间大概也只有3天。我向贝托鲁奇导演提出要求:要我写曲,也总得給我钢琴啊。于是,剧组帮我借来了一台旧“满洲”电影协会的钢琴。“满洲”电影协会的前身是“满洲”铁路电影部,是当时的“国有”电影公司。在片厂里有一台直立式钢琴,当地的工作人员用货车运到了我的房间。那台钢琴原先保存状态就不好,又加上一路颠簸地运送过来,所以走音走得很厉害。然而,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于是我在作曲时,几乎是一边想象乐音,一边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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